西伯利亞(2012):日夜顛倒的鐵路
Day 4: 壯遊赤塔
火車搖搖晃晃，夕陽漸漸西下，同包廂的俄羅斯乘客們開始收拾桌子，鋪上碎花枱布，從大包小包的行李中掏出一盒盒出沙拉、麵包、芝士、火腿、牛油、果醬、水果；還有牛奶和咖啡。我掩不住臉上的驚訝，以為坐長途火車都是隨便買乾糧吃餅乾，但原來本地人都是有備而來，在西伯利亞鐵路上豪華野餐！
由早上餓到傍晚的我們讓出空間，爬到上鋪看風景，語言不通的俄羅斯人卻熱情邀請我們一起吃，也不管我們有沒有食物和大家分享，不斷把夾得厚厚的三文治和水果塞給我們。我心中莫名的感動，要不是有他們，我們還要多餓一整天才到下一站。
這是行程中最長的一程火車，38小時中包括了在Chita的長時間停留。Chita是Trans Manchuria Route和Trans Siberian Railway的交匯點，火車要停下來拆卡駁卡、還要換車長和車卡服務員；乘客則有十個小時下車走動和透透氣。
到Chita時是中午時份，但陰天下著雨，車站指示牌顯示氣温只有十三度。只有薄外套的我們好想留在温暖的車廂中，卻必須趁這半天空檔到市中心換錢和買乾糧，總不能一直吃別人的食物吧。
翻開Lonely Planet找到Supermarket的俄文，請教同包廂的乘客，他們熱心地畫了一張極簡示意圖給我。於是，沒有網絡、沒有地圖我們，硬著頭皮撐著傘步進這完全陌生的俄國城市，尋找不知在何處的銀行和超級市場。
在那個沒有GPS的年代，憑著用五筆畫成的示意圖，我們竟走到三十分鐘腳程外的市中心，找到ATM機成功提款，在超級市場買到乾糧，還在外賣店買了一個熱騰騰的巨型Pizza；同時在天黑前認得路回到火車站，再找到經過拆卡駁卡，已經移動到老遠的車卡！
問火車服務員嬸嬸拿了杯免費的熱水，咬一口仍然温暖的pizza，忍不住讚自己：「好勁呀我地！」
吃飽喝足，我用剩餘的時間到售票處換領餘下旅程的實體票。外面的氣溫很低，即便回到車廂，寒氣還是從窗邊不斷滲進來，比日間雨中的赤塔還要冷，大概不到十度吧。於是在盛夏的俄羅斯，我回想起讀書時那些在歐洲火車站轉車甚至過夜的一個個冬夜。
在西伯利亞鐵路上是很難有時間觀念的，手錶停留在香港時間，手機沒訊號更新不了本地時間。車廂內顯示的理應是莫斯科時間，但看著時區圖加減換算半天後得出的本地時間是正午，和窗外深邃的黑夜風馬牛不相及。
最後我放棄猜時間，學古人望天打卦，餓了吃，睏了睡；別的乘客起來聊天，就聽著不明白的語言欣賞窗外景色———西伯利亞的無限平原。
火車停靠一個小站，但列車太長月台太短，很多人一下車就直接跳進草叢裡，但大家都好像習以為常一樣；我這個城市大鄉里又開一次眼界。
黃昏後天色將暗之際地面泛起一層霧，有如人間仙境，但列車搖搖晃晃，不覺便睡著了；然而開放式車廂內其他乘客如雷的鼾聲，卻令我醒來好幾次。迷糊中夢見自己幾乎錯過下車站，匆忙的收拾行李跳下車；睜眼是深宵時份，火車正在減速進站，驚跳的我差點搖醒B起來下車。
咦不對，我們是要去Irkutsk，看時間應該還有很遠呢！冷靜下來，推開窗簾一角，看到Ulan-ude著名的三隻小熊雕像。這是Chita以外的另一個大站，車站裡很多過夜的旅客，旁邊還有一間24小時營業的小賣店。
列車再次開出，車廂搖晃著，車輪與路軌隆隆的碰撞聲和應著漸漸減弱的鼾聲，又變成悅耳的催眠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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